毛澤東與續范亭的深厚交情與革命友誼

紀念毛澤東和續范亭誕辰130周年

編者按

2023年，是一代偉人毛澤東和著名愛國將領續范亭將軍誕辰130周年。自1939年續范亭親赴延安見到毛澤東之后，他們就結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1947年9月12日續范亭病逝后，毛澤東十分悲痛，他在給續范亭題送的挽聯中寫到：“為民族解放，為階級翻身，事業垂成，公胡遽死？有云水襟懷，有松柏氣節，典型頓失，人盡含悲！”這副工整對仗、氣勢磅礴、思想恢弘的挽聯，對續范亭不朽革命業績和崇高道德品格做了高度評價，同時，也體現了毛澤東與續范亭將軍的深厚交情與革命友誼。此后，“云水襟懷” “松柏氣節”，便成為緬懷續范亭將軍的千古絕唱。本期特發謝音呼同志撰寫的《毛澤東與續范亭的深厚交情與革命友誼》一文，以示紀念。

毛澤東與續范亭的深厚交情與革命友誼

謝音呼

1893年12月26日，是一個光輝而值得紀念的日子，這天，一代偉人毛澤東出生在湖南省湘潭縣韶山沖一個農民家庭。同年的11月27日，也是一個特殊而不平凡的日子，著名愛國將領續范亭出生在山西省崞縣（今原平市）西社村（現屬定襄縣）一個農民家庭。這兩位同齡人出生時間只差一個月，出生于同樣的農民家庭，出生地分別在中國的南方和北方。但是，他們卻在同一歷史環境下，在追求革命事業實現共同目標的道路上最終走在了一起。他們之間親密交往，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成為摯誠的朋友、戰友和同志，從而演繹出許多感人至深的紅色故事，譜寫了中共黨史和中國革命史上熠熠生輝的一頁。

                  毛澤東指示：我們要尊重續范亭

             毛澤東在延安楊家嶺窯洞內撰寫了多篇著作

1938年春季的一天，中共晉西北工委副書記兼軍委書記、統戰部長羅貴波奉命赴延安匯報工作。一直非常關注晉西北抗日根據地建設的毛澤東，親自聽取了羅貴波的匯報。

羅貴波介紹了晉西北的基本情況后，毛澤東關切地問道：

“你們那里的‘戰動總會’工作開展得很不錯嘛！”

毛澤東在這里所說的“戰動總會”是由中國共產黨參與和山西當局合作抗日而創建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組織，全稱即“第二戰區民族革命戰爭戰地總動員委員會”（“戰動總會”為簡稱），于1937年9月20日在太原成立，由中共代表鄧小平、彭雪楓、程子華、南漢宸、武新宇，閻錫山方面代表薄右丞、梁化之、王尊光、郭宗汾，其他方面代表郭任之、侯外廬、郝夢九、李公樸等組成，由著名抗日將領續范亭擔任主任委員，國民黨代表楊集賢任副主任委員，共產黨員南漢宸、程子華、武新宇分別擔任組織部副部長、人民武裝部部長和動員分配部副部長之職?！皯饎涌倳惫茌牭牡赜蚝蛣訂T范圍包括雁門關長城內外18縣，察哈爾和綏遠全省及晉東北、晉西北的五臺、岢嵐等11縣?？箲鸪跗?，在各地均建立各級基層動員委員會（簡稱“動委會”）。

 

   1939年秋，續范亭（前二排右一）與李公樸（右三，曾任“戰動總會”宣傳部長）在一起

羅貴波向毛澤東具體介紹了“戰動總會”近期的發展情況：“到今年3月，我們做了一個基本的統計，‘戰動總會’遷到岢嵐以后，包括察綏游擊隊在內，共組建了25個基干游擊隊，計2.1萬余人。其中‘戰動總會’所屬游擊隊有一部分編入了我第120師。此外，還發展了縣、區游擊隊1.2萬余人，自衛隊6.5萬余人?！?/span>

“…… ‘戰動總會’從太原撤到離石、岢嵐后，共辦了五期游擊干部培訓班，培訓游擊干部800余人?！畱饎涌倳奈溲b力量受到了黨中央的關懷和八路軍的支持，據不完全統計，我們先后派去了紅軍干部150余人，到各游擊隊擔任領導職務。地方黨委抽調了130多名共產黨員充任游擊隊的骨干。所以，從‘戰動總會’所屬的游擊隊的領導力量、政治素質、戰斗作風來看，它與八路軍是一樣的部隊?！?/span>

“嗯，這里面續范亭是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的了?！泵珴蓶|贊許地說道。

 

                擔任“戰動總會”主任委員的續范亭

羅貴波見毛主席提到了續范亭，便滔滔不絕地介紹道：

“我們晉西北的工作得以順利開展，續范亭功不可沒。在我們那里，大家都把續范亭當作一個老革命來尊重，雖然他不是共產黨員。而續范亭同志，也非常尊重和信賴賀龍、關向應同志，和我們區黨委的關系相處很好，看得出，他對我們黨有著特別深厚的感情。我們區黨委的有關群眾運動問題、統戰工作問題、動員補兵的問題、干部問題以及‘戰動總會’所屬各個部隊的建設問題和配合八路軍作戰問題等方面，同他商量，都能得到他的贊同和支持，解決得非常順利。作為國民黨軍隊的一個高級將領，能夠對我們共產黨、八路軍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實在是難能可貴，令人敬佩。應該說，‘戰動總會’之所以能堅持下來并發展壯大，能夠與八路軍和共產黨這樣密切的合作，是與續范亭高尚的思想品質與他對共產黨、八路軍的深厚感情分不開的?！?/span>

毛澤東很有興趣地聽著羅貴波介紹續范亭的情況，并不時地詢問一些細節問題。最后，他強調說：

“人家尊重和信賴我們，我們要以禮相待??！要尊重續范亭，要同他領導的‘戰動總會’合作好。你回去要告訴晉西北的黨委各同志，要支持和幫助‘戰動總會’的工作，擴大其在群眾中的影響。你回去后，代我問候續范亭同志?！?/span>

 

                                1938年5月26日，毛澤東在延安講演《論持久戰》

毛澤東在延安雖然多次聽他人介紹過續范亭中山陵剖腹明志壯舉、積極參與“西安事變”等情況，但是兩人素未謀面?，F在聽了羅貴波的介紹，增進了毛澤東對續范亭的了解、信任和尊重，特別是對他主要領導 “戰動總會”取得如此突出的工作成就非常贊許。

                   續范亭第一次拜見毛澤東

1939年3月25日至4月22日，閻錫山在陜西秋林第二戰區長官司令部召開了反動的“軍政民高級干部會議”即“秋林會議”，由此山西抗日局勢逆轉，剛剛形成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面臨瓦解的危局。會議結束后，憂心忡忡的續范亭專程繞道親往延安，拜會毛澤東主席。

一位抗日愛國英雄、國民黨高級將領和共產黨領袖人物即將會面，這一年，這兩位同齡人都是46歲。

續范亭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和他的衛隊長、警衛員由晉西北馬不停蹄飛馳到了延安，受到了八路軍駐第二戰區辦事處、陜甘寧邊區政府、八路軍后方留守處和八路軍延安交際處領導和首長們的熱情歡迎，并在延安交際處舉行了豐盛的酒會為他接風洗塵。

宴會結束后，交際處處長金城將續范亭一行安排在陜甘寧邊區政府招待所住下。當金城就續范亭在延安期間的活動征求意見時，續范亭鄭重地說：“我來延安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單獨拜會毛主席，請你務必給我安排一下?！?/span>

金城立即意識到了事情的嚴肅性：“我一定把您的要求向毛主席迅速轉達！”

大約一小時以后，金城便答復續范亭說：“毛主席已經知道您要來延安，一直在等待你。他聽說您已經來到了，很高興，安排在明天下午會見您?！甭牭搅诉@個消息，續范亭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夜里，躺在干凈整潔的窯洞內，或許是因為喝了一些酒的緣故，續范亭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天下午，續范亭從交際處到達楊家嶺毛澤東住處，毛澤東已站在窯洞門口迎接，續范亭見到毛澤東，上前一步行了個 90度的鞠躬禮，而且他的頭低著不肯起來。毛澤東馬上意識到了這是一種禮節，他要是不還禮，續范亭是不肯起來的。于是他邊還禮邊扶起了續范亭。

“續先生，人家都說你是個儒將，你行這個大禮，我看倒是像武將嘛！”毛澤東說完，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續范亭也笑了起來，他說：“主席，您是文韜武略的偉人，我是文也不成武也不就，只憑一腔熱血，值此武力救國之際，我倒是愿以武將之身晉謁主席呀！”

“續將軍名震神州，我毛澤東至今還記得你那首絕命詩作??！”接著，主席又脫口而出：“赤膊條條任去留，丈夫于世何所求？竊恐民氣摧殘盡，愿將身軀易自由?！?/span>

 

               續范亭剖腹前所留《絕命詩》手稿

續范亭嘆了口氣，慨然答道：“主席，往事不堪回首，近情更令人心憂??！”

毛澤東轉身指著大門：“好！請進屋詳談?！?/span>

毛澤東一面招呼續范亭就座，一面豪爽地說：“我久仰您在中山陵的壯舉，切腹明志，氣壯山河呀！現在，我們在一起抗戰，拿戰爭對付戰爭，拿革命的正義戰爭對抗野蠻的侵略戰爭。你是不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了呀？”

續范亭趕忙說：“主席，您過獎了，我一介卑職，憂國而生絕念，在陵園羞灑熱血，談何壯舉??？如今抗戰，按理說對有志男兒是血灑疆場，慷慨赴死之際，可如今依然是難遂人愿。有人并不是真心抗戰，反而要對真心抗戰的人施以毒手，我很擔心這樣下去會斷送全民抗戰的前途??！”

“范亭先生，我看你是復生憂國之心，如此下去，會不會再來一次切腹明志??！”毛澤東笑著對續范亭開了個玩笑。

 

                                       1935年12月，續范亭剖腹后在南京中央醫院

續范亭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向毛澤東開始匯報：“閻錫山在秋林召開會議，在分析抗戰的前途時公開宣稱：中日不議而和，國共不宣而戰。他說蔣介石的腦筋中決沒有抗戰之意，今天是如何妥協的問題了！另外，他還說一切的關鍵只在日本條件能否接受。對于這種情勢，他讓全體與會者要看清楚。他最具代表性的一句話就是：天快下大雨了，要趕快準備雨傘！”

毛澤東問：“閻錫山有什么想法呢？”

續范亭答：“閻錫山在會上提出了兩個口號：一個是‘走上抗戰最高峰’，一個是‘無條件存在’。所謂‘走上抗戰最高峰’，是說抗戰已經達到了最高峰，以后就該往回走，即走向妥協投降；所謂‘無條件存在’，就是‘一切為了存在，存在就是一切?！f白了，他閻錫山為了存在，保存實力，以維護其軍閥統治，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毛澤東：“換句話說，他是不怕與共產黨鬧摩擦的！”

續范亭：“對！事實上，他在會上就公開亮出了取消犧盟會、動委會的旗子；同時，他還借蔣介石的名義下達了解散——實質上是消滅山西境內一切新軍的命令！薄一波據理力爭，我也向他多次慷慨陳詞，嚴厲駁斥一切賣國、降日的論調……我還在會上痛哭流涕地向大家朗誦孫中山的遺囑！最后，我決定來延安，向黨中央和您報告，并聽取您的意見！”

毛澤東堅定地說：“我的意見十分簡單，閻錫山要準備雨傘，我們也準備雨傘！”

續范亭急著問：“我們要準備什么樣的雨傘呢？”

毛澤東回答：“一把雨傘叫武裝；一把雨傘叫輿論。你是國民黨的元老，又與閻錫山同為山西人，自然知道和他打交道，單靠嘴皮子他是不聽的！”

續范亭一邊點頭一邊說：“主席您看閻錫山這個人真是入木三分！”

毛澤東皺起眉頭揮手說：“只要他閻某人要在山西下搞摩擦甚至大下動槍動炮的雨，我們就打起武裝這把雨傘嘛！”

續范亭堅定地說：“好！這叫有備無患?！?/span>

毛澤東胸有成竹地對續范亭說：“平常，我們必須時時刻刻撐起那把輿論的雨傘，利用各種機會揭露他，讓他不敢輕易地和我們翻臉！”

續范亭一拍桌子，霍然站起：“好！我趕快回到晉西北去，讓同志們每個人的手中都準備這樣的兩把傘！”

毛澤東握住續范亭的手，深情地：“賀龍同志去了冀中，晉西北的工作你就要多操心了！”

續范亭微笑著說：“同是一家人，何談操心二字？”

毛澤東也笑了：“對！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放心地回去吧，如果他閻某人真的要動手，賀龍同志還可以返回晉西北！”

續范亭接著又向毛澤東匯報交流了對閻錫山的看法，詳細講述了“秋林會議”召開的情景。毛澤東認真地聽著，不時地點點頭。

毛澤東和續范亭很是投機地談著，時光匆匆地過去了，直到工作人員來請他們吃晚飯，續范亭才覺得占用主席的時間太多了。他站起身來告辭說：“實在對不起，主席，我占用您的時間太多了 ，我要回去了?！?/span>

毛澤東熱情地挽留他說：“范亭先生，你到我這里來，很是難得??！一定要在我這里吃了晚飯再走，我沒有什么好招待你的，隨便吃一些嘛?！?/span>

續范亭愉快地接受了毛澤東的邀請，兩人共進晚餐。從毛澤東那里回來，已經晚上七八點鐘了。

和毛澤東的第一次親切會見，使續范亭產生了如釋重負的快慰，受到極大的鼓舞和教育，他曾寫道：

“暢談以后，衷心敬佩……有了革命總方向，有了革命好武裝，有了革命的舵手，從此不怕風和浪……”

續范亭于1937年9月任 “戰動總會”主任委員以來 ，與共產黨人精誠合作創建山西新軍，在共產黨、八路軍派駐“戰動總會”的代表鄧小平、程子華、彭雪楓、南漢宸等的鼎力相助下，傾心致力于推動以山西為中心的第二戰區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與發展，并取得了巨大成功。他歷任山西省保安二區司令、山西陸軍（新軍）暫編第一師師長、山西新軍總指揮、晉西北軍政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晉西北行政公署主任、晉綏軍區副司令，密切配合賀龍、關向應率領的八路軍第一二○師，為開創和發展晉綏邊區抗日根據地殫精竭慮，鞠躬盡瘁，傾注了大量心血，立下了汗馬功勞。

 

       1938年7月，續范亭（前左二）與賀龍（后左二）、關向應（后右一）及趙承綬（前左三）等在晉西北合影

 

 

         1938年7月，續范亭（前排右一）與晉西北各界人士歡送“戰動總會”晉察冀邊區工作團北征時在岢嵐合影

                                                             毛澤東深情關懷續范亭

 續范亭從延安回到晉西北后，即領導根據地軍民投身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和反擊蔣介石、閻錫山反動派反共陰謀的斗爭中。續范亭從孫陵剖腹明志之后，身體便落下來病根。根據地緊張的戰斗生活、艱苦的物質條件和為抗戰忘我工作，過度操勞，使續范亭積勞成疾，沉疴復發，肺部大部潰爛，臥床不起，病情日趨嚴重。

1941年初，中共中央毛澤東獲悉這一情況后，立即給中央晉綏分局發出指示，盡快將續范亭護送到延安醫療。同年4月，毛主席再三電催，續范亭才不得不離開自己親自參與建立起來的晉綏抗日根據地，立即動身赴延安休養。

 

                        續范亭在延安的住所

4月初的一天，當擔架抬著續范亭到達延安中共中央所在地楊家嶺時，毛澤東和王稼祥等許多中央領導人特地走到山坡上等候、迎接，在路邊一起鼓掌歡迎。

續范亭見此情景，感動得熱淚盈眶。

毛澤東微笑著，和藹可親地看著他的擔架停下來，十分熱情地說：

“歡迎你，歡迎你！續范亭先生，我們很歡迎你來延安??！”

續范亭卻有些局促與惶恐，他忙不迭地抱拳向毛澤東打著招呼:

“毛主席，怎么能勞您的大駕，親自前來迎接我呀！”他說著就要起身，要從擔架上下來。

見此情景，毛澤東卻上來一把把他按下了：“不要起來了，你的身體不便。我們大家都很關心你的病情啊。呵，這位是我們的軍委副主席、八路軍總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同志?！泵珴蓶|把王稼祥介紹給續范亭，王稼祥立即過來與續范亭緊緊地握手。

續范亭又說：“毛主席，王主任，我續范亭不敢接受你們的屈尊迎候嘛！”

毛澤東說：“不必客氣，我們是老朋友了嘛！”

王稼祥接過話頭說：“續范亭先生，毛澤東主席很欣賞你的愛國精神和你的軍人品格。特別是在晉綏邊區的這幾年，你為抗日統一戰線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在這一點上，我和我們眾多的共產黨人，都與毛主席有著共同的認識。你的到來，毛主席很高興，我們也都很高興?，F在，我們又走到一起來了，我們的延安又有了你這樣一位尊貴的朋友，這是我們的革命事業興旺發達的標志嘛！”

 毛澤東和王稼祥等人陪同在續范亭擔架左右，一同走入與毛澤東鄰近的窯洞里。

續范亭稍事休整。

毛澤東邀請續范亭在他住的窯洞交談，得知續范亭曾用過一種治療胃病有效的德國進口新藥時，就馬上讓警衛員叫來了續范亭的秘書溫宗祺。

溫宗祺和續范亭是同鄉，是崞縣（今原平市）同川地區距西社約15華里的王東社村人。溫宗祺帶著幾份緊張和興奮的心情快步來到毛澤東住的窯洞房間，毛澤東上前和溫宗祺握過手，立即和藹地問道：“你們的續主任服用的那種德國藥物，治療胃病很有效果，你知道藥名是怎樣寫的嗎？”

 溫宗祺愣了一下，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我知道。原名叫LAROS-TIDIN?！?/span>

 溫宗祺說話間，毛澤東已經遞過來筆和紙。他隨手接過來，將這種藥物的名稱寫在了白紙上，恭敬地呈給了毛澤東。

在一旁的續范亭愣愣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禁不住插話問溫宗祺：“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也不會西文呀？”

溫宗祺說：“主任，你不記得了，我們從太原撤退的時候，你曾經將你吃的這種藥的藥盒給我，讓我抄下藥名備用。我是不會西文，我是用標準的法文記憶的，沒錯?！?/span>

 毛澤東將寫有藥名的白紙放好，回過頭來又對續范亭說：“這次來一定要安心好好休養一個時期，要將你的病徹底治愈。我們將來要做的事情是很多的嘛！”……

 4 月 20 日，毛澤東致電在重慶的周恩來，電文說：“續范亭胃病甚重，似胃潰瘍，來延治療，略有好轉，請購藥努食丁(LAROS-TIDIN)20盒快寄來為盼?！?/span>

不到一個月，5 月 15 日，毛澤東又分別致電在香港的廖承志和在重慶的周恩來，為續范亭購買治療胃潰瘍的德國藥50盒，“從速寄來為盼”。

 7 月 2日，毛澤東收到了周恩來寄來的兩盒德國藥物?？磥?，這種藥物，即便是在重慶和香港，也并不是容易買到的。毛澤東接到了這兩盒藥物，十分高興，他立即派人送去，并親筆寫了一封附信送給續范亭：

“重慶買的藥已到兩盒，送上應用，不知是你講的那種無誤否?聞尊體有進步，大家都歡喜。我有些不適，近日已略好，勿以為念?！辈⒘⒓磁扇诉B信帶藥一起送到了在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養病的續范亭。

 1942年初，國際友人贈送給延安一批新藥，毛澤東馬上派人分送一部分給續范亭，并且在信中對他說：

“你打過盤尼西林沒有？此藥雖不治結核菌，但治球菌、螺旋菌有大效，體內此后兩類菌如能去掉，則結核孤立，有早愈之可能?！?/span>

 毛澤東經?？赐m范亭，不時和他親切交談，過問他的醫藥和治療情況。毛澤東對續范亭的深情關懷，續范亭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倍感到了延安就如同回到自己的家里一樣溫暖。為此，他曾經賦詩聊發感慨：

延安如故里，診療施百般；

衣食愧飽暖，同志復時看。

續范亭來到延安，先被安排在楊家嶺毛澤東住的院子里。不久便住進了柳樹店國際和平醫院和棗園就醫和休養。數月之后，他的病情有了顯著的好轉，健康狀況趨于穩定。

1941年10月，為了使他得到一個安定、優越的養病環境，中央辦公廳根據續范亭本人的要求，決定接他出院，并安排到延安交際處修養。

續范亭來到延安交際處，對這個住處和周圍環境非常滿意。他住在東屋，警衛員住西屋。因他愛圍著火爐烤火，并有在火上燒一壺水的生活習慣，又在東屋給他添上一個火爐，這樣屋子里就更暖和了。對此住處和在此的生活，續范亭很是滿意，他高興地在詩中寫道：

城南有茅屋，結構在西坡；

沽酒臨北市，汲水下東河。

 有時讀馬列，有時學靜坐，

 偶爾為詩賦，興致亦高歌。

 室雅何須大，好友不怕多，

 我居臨大道，遠客亦時過。

 續范亭在延安交際處養病期間，毛澤東不是親自前往探見，便是寫信關切詢問。

                                                    毛澤東十分信任續范亭

 對于續范亭，毛澤東不僅在生活上、身心上給予無微不至的關懷，而且在政治上也十分信任。續范亭在延安養病期間，毛澤東經常邀請他參加一些政治活動。1941年11月，陜甘寧邊區參議會第二屆第一次會議在延安隆重召開，根據毛澤東的指示，續范亭被特邀參加會議。

11 月 6 日這一天一大早，續范亭就來到了延安城南的陜甘寧邊區政府參會。

前來參加會議的人們聚集在禮堂前面的一塊平地上，續范亭看到他們中間有滿身油污的邊區工人，有身披老羊皮襖頭扎羊肚手巾的陜北農民，有神采奕奕的八路軍官兵，也有身穿粗布制服的邊區機關人員……他們個個精神煥發，喜氣洋洋。此時此刻，他的心情非常激動，感慨萬千。這樣一種民主政治的熱烈場面與祥和氣氛，正是他參加革命幾十年來夢寐以求的呀！

 參加會議的人們在陽光下親切地交談著。這時，續范亭驚奇地看到，正在進入會場的70多歲的著名的民主人士、陜甘寧邊區政府副主席李鼎銘先生，立即聯想到了共產黨人實行的“三三制”和民主政治的創立。他看到孫中山先生提倡的三民主義在這里真正實現了，內心感受到了空前的安慰。多少年來，他追隨孫中山先生，推崇和信仰他的三民主義，但是，他在國民黨蔣介石那里，連個民主政治的影子都沒有看到，而在共產黨毛澤東的延安卻活生生地實現了。

最使續范亭感動的是他親眼看見一位抱著孩子參會的農家打扮的婦女，她是延安市選舉出來的一位女參議員，叫康秀英。續范亭的心靈又一次受到了震撼。他想，30年了，自己一直在追求著民主自由，夢想實現孫中山革命的三民主義，結果是一次又一次地破滅了。直到今天，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敵人后方的解放區，他終于看到了勞動人民走上了政治舞臺，舊社會受壓迫最重、痛苦最深的勞動婦女也當上了參議員……，這是多么慶幸的事情??！

續范亭在人群中，也同相識的人握手攀談，許多還不認識他的人，了解到了這位穿軍裝的瘦高個子便是續范亭時，也急忙走過來親切地問候他，詢問他的健康，囑咐他要堅持療養，大家對他充滿了敬意和關懷。正在這時，續范亭一抬頭，突然見到了朱德總司令在人群中，邁著穩健的步伐，笑呵呵地向他走來。他急忙趕上前去，和朱總司令熱烈地握手。

續范亭很是敬重朱總司令，他曾經寫過一首詩，贈給了朱德，詩中說：“敵后撐持不世功，金剛百煉一英雄；時人未識將軍面，樸素渾如田家翁”。朱德見到續范亭，非常熱情地迎上前來握手，一邊握手，一邊關切地問道：

“你的身體有病，這么遠還趕來參加會議，不要太累了呀?！?/span>

續范亭由衷地感激朱總司令對他的關心，他回答說：

“我的病已經好多了，我很高興能夠參加這個會議?！?/span>

續范亭指著大禮堂說，“這里是全國最好的醫院——民主醫院??！”

 會議在歡快的氣氛中開幕了。雄壯的歌聲過后，朱德、林伯渠等人在雷動的掌聲中講了話。這時毛澤東乘車趕來了，他從禮堂的側門進入會場，會場上立即響起狂暴的掌聲。身穿灰色軍裝的毛澤東被大家請到主席臺上講話。

毛澤東操著濃重的湖南口音，大聲講道：“我們這一次參議會的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實行三民主義，共產黨今天實行三三制，有義務與黨外人士合作，我們無權利排斥黨外人士，共產黨絕對不是要一意孤行，把持包辦?！蚁Ｍ蠹冶局獰o不言，言無不盡’的精神提供意見，以便我們更加緊密地團結起來，實行三民主義，打倒日本帝國主義?！?/span>

隨后，大會秘書長南漢宸宣布：“請國民黨前輩、晉西北行署主任、新軍總指揮續范亭先生講話?！?/span>

這時，禮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續范亭滿面紅光地走上主席臺。對于續范亭來說，能夠在這個民主和諧的大家庭中發表自己的意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他帶著激動的語氣講道：

“各位參議員、各位來賓、各位首長：

 我能夠參加這樣的大會，感到非常榮幸。記得在民國13年，就是 1924年，孫總理在北京的時候，就主張召開國民會議。反對‘善后會議’，但是由于許多人妥協投降，結果把孫總理氣死了！孫總理在遺囑中說：在最短的時間，召開國民會議?！疃虝r間’，離現在已經16年了?！?/span>

“未能實現民主，最應該負責的就是我們這些總理的信徒。我們真對不起孫總理，對不起為民主斗爭而犧牲的先烈！……”

 接著，續范亭胸懷坦白地講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他把自己從一個“不為權門稱知己，原來窮漢是鄉親”的愛國主義者、民主主義者，如何找到了共產黨，并接受了共產黨的綱領和主張的過程講述給大家，他表示：

“來到了延安，我更加看到，只有共產黨才是中華民族的希望，是全國人民的救星。我愿意接受共產黨的領導，決心拋棄唯心主義世界觀，樹立辯證唯物主義世界觀，跟著共產黨干革命！”

會場對續范亭的精彩講話報以熱烈而長時間的掌聲。

 這次會議進行了半個月的時間，11 月 21 日，大會舉行閉幕式。毛澤東到會發表了演說，在這篇著名的演說中，毛澤東講道：

 “為什么我們要實行革命的三民主義？因為孫中山先生的革命的三民主義，直到現在還沒有在全國實現。為什么我們在現在不要求實行社會主義？社會主義當然是一個更好的制度，這個制度在蘇聯早已實行了，但是在今天的中國，還沒有實行的條件。陜甘寧邊區所實行的是革命的三民主義，我們對于任何一個問題的解決，都沒有超過革命的三民主義的范圍。就目前來說，革命的三民主義中的民族主義，就是要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其民權主義和民生主義，就是要為全國一切抗日的人民謀利益，而不是只為一部分人謀利益?！?/span>

 毛澤東的演講，句句說到了續范亭的心里，這鏗鏘有力的話語，令續范亭感動不已。

毛澤東繼續講道：“我們實行這種政策是有成績的，是得到全國人民贊成的，但是也還有缺點。一部分共產黨員，還不善于同黨外人士民主合作，還保存一種狹隘的關門主義或宗派主義的作風，他們還不明白共產黨員有義務同抗日的黨外人士合作，無權利排斥這些黨外人士的道理。這就是傾聽人民的意見，要聯系人民群眾，而不要脫離人民群眾的道理?！?/span>

毛澤東演講完畢后，在主席臺上親自宣布邀請續范亭上臺講話。

在一片掌聲中，續范亭又走上了主席臺，非常激動地作了簡短而又熱情的講話：

 “我續范亭奔走了幾十年，始于今日目睹了邊區廣大人民當家做主，真正看見了新中國的光明前途。我相信，將來的中國是勝利的、光明的、民主自由和獨立富強的，因為我們有了共產黨的保障。我們應該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

 這次會議后的12 月 23 日，續范亭接到了毛澤東的一封信，信中說：

 兩示敬悉。電已照發，所見很對。承饋佳蜜，即與若飛分嘗。我臀部十愈五六，是洗澡曬太陽之功，再過一時，或可痊愈。尊恙有起色，大家都歡喜。惟不可急于求愈，不宜即準備行動，我看你的身體至少再休養一年，以為如何？住地以適為主，中央醫院如有房子自好，否則即住現處，有林謝高南(指林伯渠、謝覺哉、高崗、南漢宸——作者注)諸人談談，可愈寂寞。元旦此間有一小晚會，如有興致可來看看，我派車子接你。

 續范亭讀了這封信，倍感親切和欣慰，他深為毛澤東對自己的深情關懷而感動。

                                                     毛澤東和續范亭的書信往來

 毛澤東和續范亭坦誠親切交往，書信往來不斷，每逢時局有了重大變化，毛澤東都要及時寫信與續范亭通氣。在頻繁的來往書信（從1941年7月到1947年3月毛澤東給續范亭寫過14封親筆信函）中，毛澤東與他不僅要探討、交流時勢和戰局的發展走向及對策措施，還要不厭其煩細致入微地詢問他的病情及具體治療狀況或提供好的治療藥物和方法。真是言之切切，情之殷殷。

續范亭在柳樹店療養期間，毛澤東還把冀中人民送他的雁絨，特地轉送給續范亭縫被御寒。一次，毛澤東專程到柳樹店中國醫科大學看望續范亭， 一進校門就被同學們邀請到中醫大禮堂給大家講話。當續范亭聽到山坡下學校里傳出的歡呼聲和鼓掌聲而得知毛澤東在大禮堂講話時，急忙扶病從山上走下來聆聽。這時大禮堂的人擠得滿滿的，非常安靜。毛澤東正在臺上講話，看見續范亭進來了，便立刻中斷了講話，大步流星地走下講臺，緊緊地同續范亭握手，親切地詢問他的病情。續范亭不勝感激，再三向毛澤東表示謝意，向他說明自己的病情己經好轉了。

毛澤東聞聽后點頭高興地笑著，一面指著續范亭，一面對大家說：“如果你們把他的病治好，算你們立了一大功?！倍Y堂里即刻響起一片親切的笑聲。毛澤東招呼續范亭入座之后，才重新走上講臺繼續講話。

講完話后，毛澤東又同續范亭一起走到后山續范亭住的窯洞里，親切地和他交談了許久。

續范亭住在毛澤東身邊治病療養，見面的機會很多，這使續范亭感到莫大的幸福。

毛澤東在重慶談判回到延安后的第八天，即1945年10月18日寫信給續范亭，指出：

“示悉。大勢所迫，使當局不能不簽訂雙十協定，但其實現卻當是大問題。私利所囿，他們尚不愿承認解放區，并正向解放區進軍，這些問題之解決，麻煩尚多?？茨銓懽?，精神甚好，尚望研究休養辦法，多活許多年，看見中國民主政治的實現?！?/span>

 

                 毛澤東致續范亭的信函手稿

幾天以后，怒不可遏的續范亭，以犀利、辛辣的筆觸，撰寫了一篇題為《忠告國民黨當局及其畫策者》的文章。文章寫就，續范亭又送給毛澤東。毛澤東看過后，即批送《解放日報》發表（11月6日刊發），并于11月2日復信給續范亭說：

“示悉。力疾為文，詞嚴義正，已付報社發表?！?/span>

1946年9月22日，毛澤東又特地寫信告訴續范亭：“聽說你的病好些，不勝欣慰。我比去冬好得多，仍在半休養中，知注敬聞?！?/span>

同年11月，即國民黨反動派調集大軍進攻延安的前夕，續范亭離開革命圣地延安，轉移到綏德縣城休養。1947年2月2日，毛澤東寫信給續范亭，指出：

“大示早已接讀，獎勉極多，自當努力以副期望。聞貴恙減輕，增加食量，每日能走若干步，真是一大快事。致鄧（指鄧寶珊—引者）函已看過，詞嚴義正，發人深省。邊區局勢現較平穩，如綏德方面住得相宜似不去晉西北，增加勞頓，如何尚祈酌定。敬頌康吉！”

 

 

                      毛澤東致續范亭的信函手稿

1947年3月，胡宗南部大舉進犯延安，續范亭由綏德轉移到晉西北臨縣繼續療養。毛主席在極其艱苦的情況下仍念念不忘病中的續范亭，于7月13日專門寫信問候：

“遷入晉綏后未知貴恙如何，極以為念。人民戰爭發展，極艱苦時期雖尚未完，但展望是好的。我們在此都好。我身體比在延安時要好些?！?/span>

每逢黨內有什么重大決策或時局發生變化，毛主席總是要寫信給續范亭。對續范亭致力統戰事業和聲討蔣閻發動內戰的戰斗檄文，毛澤東也要給以回應。僅流傳下來的毛澤東致續范亭的親筆信稿，就達14封之多。而且信中每次都要問寒問暖，關心續范亭的病情。

 

               毛澤東給續范亭的回信多達14封

續范亭和毛澤東書信往來頻繁，在這些信中毛澤東最初稱呼續范亭為“同志”，到后來更多地稱呼“范亭兄”，一封封情真意切的信件見證了兩人深厚的交情與革命友誼的一步步升華。

 

               毛澤東對續范亭稱謂的變化

                                             續范亭衷心愛戴和崇敬毛澤東

續范亭酷愛讀書，通曉中國歷史，尤愛研讀古代哲學。自從到了交際處后，他像小學生一樣全力攻讀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革命領袖的傳記和延安出版的報刊、書籍，特別愛讀毛澤東發表的文章。也正是在這一時期，通過堅持不懈地學習革命理論，他的世界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開始逐步拋棄小資產階級思想和封建意識，用馬克思主義觀點武裝自己的頭腦。

1942年春，延安整風運動開始。當續范亭欣聞這一消息后，即非常高興并積極主動地參加學習，投入這場思想革命運動。中共中央和毛澤東應續范亭的要求，特地給他送來了整風文件。在他剛一看到這些文件后，即作詩描繪自己如饑似渴的強烈學習愿望。同年2月間，毛澤東發表了《整頓黨的作風》和《反對黨八股》。4月，延安各機關掀起了學習中央規定的22個必讀文件的熱潮。續范亭積極置身于整風運動之中，努力學習和熱情贊頌22個文件。他在一首詩中寫道：

大文如大餐，豐富復精美；

使我饑腸人，欲罷不能已。

廚師費匠心，消化全靠你；

本是百年糧，貪多怨自己。

出身小資產，遍體多油膩；

湖水滌難盡，延河洗不去。

二十二文件，是我新武器；

革命稱至寶，應比匕首利。

                                         續范亭《學習二十二文件有感》手稿

 有人把續范亭寫的詩送給毛澤東，毛澤東看后很高興地來到交際處找他談心。續范亭興奮地對毛澤東說：“這22個文件好極了，通過整風運動，我們黨的作風一年之后一定會大變?！?/span>

毛澤東卻笑著說：“我可沒你那么樂觀。黨的作風的轉變，沒有那么容易，有很多困難。我們黨從成立以來，在政治上建黨，有綱領；在組織上建黨，有黨章；可在思想上建黨呢？長期以來沒有建好，多次犯“左”右傾機會主義的錯誤，可見思想上建黨之難?！薄拔覀兊乃枷肼肪€就是要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原理同中國革命的實際相結合，就是要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我們當前開展的整風運動，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因此，整風運動若能一年初見成效，三年大見變化，我就很滿意了?！?/span>

毛澤東的一席話，使續范亭的思想感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說：“主席的談話，對我啟發太大了，我真猶如茅塞頓開。這兩天我老在琢磨這個問題，聯想很多。的確，人的思想感情的變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們的階級出身不同，立場不同，形成的世界觀也不同?！?/span>

為此，續范亭新作了一首詩，題為《積習難去—認識與改造》，詩曰：

革命大敵誰為最，

人類積習最難去；

明知前面是光明，

依然迷戀舊社會。

認識世界固不易，

改造最難是積習；

社會多少罪惡事，

大海沉浮不自覺。

在烽火硝煙、南征北戰的革命實踐中，續范亭同毛澤東結下了水乳交融的誠摯情誼，他對毛澤東的感情是真摯的、深厚的。每次和毛澤東談話，他都感到受益很深，耳目為之一新。同時也深深地領略到了人民領袖的膽略、智慧和人格的魅力，并由此產生了對毛澤東的衷心愛戴和崇敬之情，并寫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贊頌毛澤東的詩文。

領袖群倫不自高，

靜如處子動英豪。

先生品質難為喻，

萬古云霄一羽毛。

續范亭曾對這首詩解釋道：“毛主席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的最好領袖，他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創造了一整套符合中國國情的革命理論和方針政策。他不愧是中國歷史上的一位偉人。但是他謙虛、謹慎，平易近人，無論是對干部、戰士、勤務員，還是對普通老百姓，他都平等待人，推心置腹，虛心聽取群眾意見。所以我說他‘領袖群倫不自高’。毛主席是知識分子，博大精深，滿腹經綸。從外表看，他文質彬彬，完全是學者風度，但他實際上不但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而且是偉大的軍事家、戰略家，只有毛主席那樣的政治、軍事謀略家，才能在西安事變時力主釋放蔣介石；才能在國民黨頑固派發動的反共高潮中，堅持針鋒相對的斗爭。所以第二句是‘靜如處子動英豪’。第三句‘先生品質難為喻’，的確，拿毛主席比喻歷史上哪個人好呢？無產階級革命領袖同歷史上一切偉人都有著本質的不同。所以我說‘先生品質難為喻’。我曾想把毛主席比作劉邦的三杰（張良、韓信、蕭何），但還覺得不夠全面。所以這首詩的前面三句我早就想好了，可最后一句想了幾天，最后才想起了杜甫的一句詩‘萬古云霄一羽毛’。這句詩是杜甫贊頌諸葛亮的，是《詠懷古跡》中的一句，這里面的‘萬古’一句，是空前；‘云霄’是甚高?！挥鹈怯鹕系囊幻?，品清質虛而體積小，惟其清虛而不自大，所以空前而又甚高。用諸葛亮比喻毛主席，還是不夠的，但想不出更恰當的比喻，只好這樣了?！?/span>

毛澤東看到此詩后，在1942年5月14日給續范亭寫信表示：

“不同意你的夸贊，因為夸得過高了。不自高，努力以赴，你的詩做了座右銘?！?/span>

偉人毛澤東用超人的智慧和極大的熱忱征服了畢生為真理而奮斗的愛國志士續范亭。

                                       續范亭賦詩為毛澤東祝壽

1944 年4月30 日，“五一”國際勞動節前夕，兩位同齡人剛剛度過50周歲不久，續范亭在毛澤東那里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這天毛澤東請朱德、續范亭等小宴?！皶影仓刺?，談國家之大事?！币娒婧?，毛澤東親切詢問他的病情，給他講了一些有效的療養方法。飯后，毛澤東又請大家坐在丁香樹旁喝茶談心。情趣幽雅，氣氛和諧，續范亭沉浸在這種愉悅和幸福的氛圍之中。續范亭描繪當時情景說：“在座諸君，皆為頗牧（按：指戰國時趙國的名將廉頗、李牧），吾人詠歌，愿宗高魯（按：指高爾基、魯迅）。飯后花下漫談，音片自奏，陣陣清風拂面過，紛紛花瓣入茶來，誠佳趣也?！毙臅缟疋?，躍然紙上。談話中續范亭詢問毛澤東年歲幾何？毛澤東說：光緒十九年癸巳生人。又問何日？毛澤東說：農歷十一月十九日，公歷12月26日，得知毛澤東的誕辰，推算出去年是50整壽，續范亭想，正好跟自己同歲，還小一個月。同當今各國領袖比較起來，毛澤東還是一位中年領袖。毛澤東能夠多領導幾年中國革命，不但中國之幸，也是世界之幸。自感“三十年奔走無成，見到如此領袖，使我心悅誠服，中國革命，從此不會再走冤枉路了?！崩m范亭又得知，去年毛澤東50整壽的時候，由于他的謙遜，沒讓延安各界舉行什么慶?；顒?。許多人都不知道，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過去了，續范亭為此十分感動。續范亭覺得，在今天這個聚會上，借以祝賀毛澤東的健康，也是個好機會，于是他將之前寫的一首七言詩念給毛澤東聽：

一

同為甲午年前生，

計來已逾五十春。

清除國難吾儕事，

革命英雄惟使君。

二

半百年華不知老，

先生誕日人不曉。

黃龍祝捷炮千鳴，

再與先生祝壽考。

在座的人聽了，都笑了起來，紛紛稱頌寫得好。毛澤東欣慰地笑了。

1945年1月2日按農歷是十一月十九日，正是毛澤東的51歲生日，50大壽沒有慶祝，有人便提出要在這天“補”毛澤東那悄然而過的50大壽。毛澤東拗不過同志們的盛情，但提出兩個條件：一是無論如何不能在1月2日為他慶壽；二是要搞一個“集體祝壽”。毛澤東提議，為楊家嶺50歲以上的同志——從伙夫、馬夫到主席、總司令集體祝壽。于是，1944年12月16日，在中央大禮堂，56位“壽星”歡聚一堂，集體祝壽。毛澤東因與美國人伯德上校會談，沒有出席祝壽儀式。

后來，續范亭作《五百字詩并序》公開發表，他在詩中熱情頌揚毛澤東對中國革命的偉大貢獻，在序中記述這次會見的情景，抒發當時的激動心情。毛澤東的生日“農歷十一月十九日”才漸為人知曉。

毛澤東拒絕祝壽這件事深深感動了續范亭。

 

毛澤東指示續范亭接待鄧寶珊

1942年4月底，續范亭移往棗園療養。

棗園又稱延園，位于延安城西北，當時是中央書記處所在地，機關在山坡上的窯洞內。續范亭到來的時候，正好是梨花盛開，柳樹萌芽，很適合他療養身體。在這里，續范亭精神愉快，加上他已經深刻地感受到了延安的民主空氣，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每每回憶起在中山陵剖腹自殺，他總是涌起愧疚之感。因此，將自己的一些作品搜集起來，自編了一個集子，并自命題為《知罪集》。

1941年夏天，續范亭的病情又有了惡化，特別是他的肺結核，日益嚴重起來，他的體質更加虛弱。中央有關組織部門，早就想將續范亭的家屬和子女接到延安來，但因為國民黨對陜甘寧邊區的嚴密封鎖，安全難以保障，交通也很不便利，遲遲未能實現。到了這年冬天，組織上終于派人突破了國民黨的跟蹤和封鎖，把續范亭的夫人許玉儂和兒女們接到了延安。這時，續范亭已從南泥灣回到了杜甫川口光華農場。在這里，一家人終于團聚了，歡聚之情，可以想見。

                                        1942年夏天，續范亭夫人許玉儂和兩個孩子在一起

 許玉儂本來出身寒苦，來到了延安，立即投入了大生產運動，她紡紗、種菜，樣樣是能手，特別是她會做醬油。那時的延安，是很少吃到醬油的，當毛澤東的伙食管理人員聽說許玉儂做得了醬油時，專程派人來買。許玉儂說，主席吃不到醬油還買什么，以后，我送給主席吃就是了。

 駐守榆林的國民黨第二十一軍團長兼晉陜綏邊總司令鄧寶珊，聽說了續范亭在南泥灣，特來看望他?？箲鸨l以后，駐守榆林的鄧寶珊，贊同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與陜甘寧邊區建立和保持著友好的關系。

            續范亭十分欣慰，設宴招待了鄧寶珊。

1943年6月初的一天，鄧寶珊將軍即將來延安，毛主席希望續范亭趕回去參加接待工作。續范亭十分高興，立即騎馬趕到了延安交際處。

一直陪伴鄧寶珊在延安活動的續范亭，目睹耳聞到毛澤東和中國共產黨人對待民主人士的高度重視和滿腔的熱忱，格外感動。他與鄧寶珊是數十年的故交知己，無話不談，是夜，他與鄧寶珊長談，傾訴了自己對共產黨的信賴和擁護，再三殷切地建議鄧寶珊與共產黨處好關系。同年11月27日，也就是鄧寶珊來到延安的第三天，正好趕上了續范亭50壽辰日，交際處熱情地為續范亭設宴祝壽。前來參加宴會的有賀龍、林伯渠、謝覺哉、南漢宸，鄧寶珊更是興致勃勃地參加了宴會。宴會充滿了喜氣洋洋的氣氛，鄧寶珊感慨：

“不久前，我在五原也度過了50壽辰，宴會雖然很熱鬧，但是心中卻是沉重的。今天是兄弟加朋友，難得如此輕松??！”

 續范亭則感激地說：

“非常感謝交際處為我安排這樣的宴會。但我本人并不是將壽命看得那么重要了。什么壽不壽的，將此余年完全貢獻國家，貢獻革命，貢獻革命中心，亦有幸福也?！?/span>

 由于一路勞頓，鄧寶珊突然感到身體不適。毛澤東聽說后，很是關心，立即安排李鼎銘先生前來為他診斷治療。同時，毛澤東考慮到時已入冬，鄧寶珊衣著不備，特意告訴金城將“狐皮10件，送鄧總司令作衣料”。

沒過幾日，鄧寶珊很快恢復了健康。

11月26日，續范亭陪同鄧寶珊參觀了區勞動英雄模范生產代表、生產展覽會開幕儀式，在會議上，鄧寶珊應邀講了話，他贊揚了邊區軍民的生產成績，特別講到了反對獨裁，爭取民主的重要意義。他還激動地對勞模和英雄們說：“我是大家的朋友！”

續范亭在講話中幽默地說：“外面的人形容共產黨是三頭六臂，我來邊區3年，的確看到共產黨是三頭六臂。哪三頭？槍頭、鋤頭、筆頭。哪六臂？兩個臂打仗，兩個臂生產，兩個臂寫文、作畫、還捉拿漢奸……”

一天，毛澤東派人來到交際處接鄧寶珊和續范亭，并請來了朱德和周恩來，安排大家在一起談心。毛澤東在談話中說：

“國共兩黨發生的許多歷史事件，鄧先生你我都是過來人，歷史經驗證明，內戰的路是走不通的，蔣介石只有從根本上放棄獨裁和內戰政策，這才是國民黨的出路。我們大家必須為此而奮斗?！?/span>

之后，朱德、周恩來和續范亭圍繞著毛澤東提出的話題，談了各自的看法。鄧寶珊在談話中，明確表示反對內戰，并說這是民心所向。

談話期間，續范亭有感而發，當場口占一詩：

三十年來塵與土，

欣君五十刃猶新；

半生革命總同路，

一世交情有幾人。

回到住處，續范亭將此詩記下，并自注：“予與寶珊民國3年相識于華山下，計來 30年矣，30年中常在一起革命?？箲鹨詠?，我在晉西北，寶珊在榆林總軍，1943年過延感舊，在毛主席、周副主席處口占?！?/span>

鄧寶珊此行在延安住了20來天，12月中旬返榆。從始至終，續范亭一直陪同。由于進行了一個時期的療養，加上與鄧在一起心情十分的愉快，續范亭的病情又有了好轉。12月4日，毛澤東給續范亭寫信說：

“貴體雖有起色，但看東西仍不宜太多，請加注意。鄧先生西北人望，調護國共關系，出力甚多，此次南行，講了許多好話，我們信中感謝他。惟此次見面，似不滿足，因我們未談具體辦法。其實我們毫無具體辦法，例如撤銷封鎖，承認邊區，恢復新四(即新四軍)等等，除聽候國民黨解決外，我們方面是毫無辦法的。邊區周圍情況仍緊，惟國際環境日好，日寇又有進攻之勢，時局或可不走向分裂。明年春夏尚有一關，過了此關，或有好轉之望。我如常，一年未生大感冒，算一幸事?！?/span>

                                            毛澤東請續范亭撰文駁斥閻錫山

1944年的春天，續范亭的病情出現反復，總是發燒不退，經?？人?，時而吐血，身體非常虛弱。但是他不顧自己的病情，帶病寫下了多篇文章。他經常坐在床上，膝蓋前面放個小木凳，不停地寫著，由于體力不支，寫著寫著，就要停下來，喘口氣。但是，他的筆卻緊緊地握在手中，不肯放下。醫生護士都勸說他，要他停止寫作，但是，續范亭卻說：

“我對蔣介石氣憤得很哩，不能不寫??！”

在連續幾個月的時間里，他就寫了多篇文章，在《解放日報》發表的就有《制止內戰反對進攻邊區以免亡國慘禍》的通電、《警告中國抗戰營壘中的奸細分子》、對蔣介石《中國之命運》的《感言》《抗戰六周年七七感言》《七七抗戰六周年寄晉西北同胞及諸同志并以自勉》《慶祝蘇聯十月革命節想到我們自己的國家》等共有近兩萬字之多。每篇文章，其情激越，語言犀利，使人讀后備受鼓舞和振奮，倍增勇氣和信心。

1944年8月，閻錫山記者發表談話，肆意污蔑新軍、八路軍和共產黨。毛主席看了有關報道，提出請當年的新軍領導人寫文章予以駁斥。此時，續范亭的身體正處在惡化之中，他一聽這個消息，對閻錫山的氣惱不打一處來。這時，他在疾病的折磨下，身體已經不支了。無奈，續范亭對秘書說：

“這一次我說你記……”

這樣，續范亭躺在病床上說一句，秘書在一旁記一句。他說完一段，秘書把記錄念給他聽，由他斟酌推敲。寫完一段，再寫下一段。全文基本上都是由他口述的。文章寫完以后，續范亭又做了一些修改，并送有關同志征求了意見。8月19日定稿，題目確定為《寄山西土皇帝閻錫山的一封五千言書》。

這一篇文章，是續范亭的嘔心瀝血之作，感人至深。他在文中痛心疾首地揭露了閻錫山破壞抗戰、反共反人民的罪行，苦口婆心地勸其懸崖勒馬。他在文中寫道：

“我雖不是共產黨員，但我十分同情并擁護共產黨的辦法，因為他們真正實行了三民主義。我所以反對你，是因為你背叛了三民主義，做了山西的土皇帝，勾結日寇，背叛國家，壓迫山西人民。我實在告訴你說吧，我這個人是毫無私人恩怨的，誰對得起國家民族，我就擁護誰?！薄拔覍嵲诟嬖V你吧，我現在還活著，還了解了些馬克思列寧主義，而且聽了毛主席的許多高論，他解除了我的不少憂悶與煩惱，他說世界人類的慘劇，都是由于不良的制度產生的，中國尚在半封建的階段，所有一切人民的痛苦，比歐美國家還要殘酷，中國必須建立真正民主制度，方能走上抗戰必勝建國必成之道。人類社會制度之向前發展是必然的，不是少數人的意愿所能做成的。我聽到了這些高論，知道你們這些害國害民的倒行逆施的東西，必然要崩潰，是無可幸免的，使我輕松了許多?！?/span>

他在文中還寫道：“我這一封信雖然是批評你罵你，但是很公正，很確實的。三國時諸葛亮罵死王朗，我今天并不是想把你罵死，我也不是諸葛亮，當然罵不死你，因為你比王朗的程度高得多，王朗還講些廉恥，挨了罵以后就羞愧而死，你是個自私自利不顧一切、陰柔奸詐頑鈍無恥成了精的老怪物，當然把你罵不死的，但還希望在利害關頭上把你罵活了，因為你又是一個最聰明的人，純講利害的?！边@段話深刻揭露了閻錫山的本來面目。

續范亭把文稿送給毛澤東，并且在信中說：“您給我的任務完成了，能不能交卷，請您審閱?！?/span>

毛澤東看了這一篇文章很快批送新華社播發全國。毛澤東在給陸定一的信中寫道：

“陸定一同志，這是一篇奇文，由新華社向全國廣播?！?/span>

8月22日，毛澤東親筆寫了一封信給續范亭。信中說：

“你的檄文式的文章（寄閻信）看到，即可發表，并廣播出去，廉頑立懦，振奮人心?！?/span>

在病重之中的續范亭看到毛澤東的這一封來信，深感欣慰和鼓舞。

續范亭的這一篇文章，在當時曾經發揮了重要的戰斗作用。閻錫山統治山西 30多年，人們對他有著這樣那樣的幻想。續范亭的文章，徹底揭穿了閻錫山的本來面目，使人們為之一震。不論是在解放區還是在敵占區，人們爭相傳閱。

然而，在寫完了此篇文章之后，續范亭因為神經受到了刺激，身心疲勞過度，病情急劇惡化。早晨和夜里，常常要吐四五口血。中央負責同志和醫院里的同志都非常著急，采用各種方法治療，囑咐他千萬保重身體。但是續范亭依然是筆耕不輟。他說：“我躺在床上，不能走，不能喊，不能動槍桿子，如果再不能動一動筆桿子，難道讓我袖手旁觀？”

就這樣，續范亭又接著寫了《國難嚴重中紀念國慶》《追悼鄒韜奮先生之死想到一切人之死》以及《秦檜歸來》等多篇文章。

1945年4月9日，續范亭又給晉綏邊區行署寫了一封信。信中一再囑咐：“毛主席的十字箴言‘恭謹勤勞，決心眼光向下’，要刻刻不忘?！蓖?/span>9月，他在給晉綏邊區同志們的一封信中，再次召示大家“要三心共照，永世不忘”。這“三心”，就是“虛心”“耐心”和“決心”。他寫的這些話語，都是語重心長、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給晉綏邊區軍民帶來很大的鼓舞與力量。   

                                          1947年毛澤東率領黨中央和解放軍總部轉戰陜北

1947年3月下旬，由于形勢所迫，為安全起見，續范亭不得不從綏德出發輾轉回到晉綏邊區，相繼移駐晉西北臨縣磧口附近的后山村、甘泉村、都督村。隨著駐處的轉移，續范亭的病情不斷惡化。5月病情加劇，咯血不止，全身水腫，飲食不進。晉綏黨政軍各方派來中西名醫搶救。精于醫道的陜甘寧邊區政府副主席李鼎銘也來會診。即使在重病期間，續范亭仍以筆為刀槍，連續寫下了一首首抨擊蔣介石閻錫山的政治詩，抒發他對專制獨裁的反動頭子的無比憤慨和對解放區的政治生活的喜悅。

必須到處無地主，

 人民方能有民主；

 革命對象須認清，

 封建基礎是地主。

 這是續范亭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寫的一首詩，也是他一生中最后寫的一首詩。他對勞動人民的熱愛及對封建階級的仇恨，躍然于紙上。

 毛澤東為續范亭撰挽聯高度評價

1947年8月14日晚，續范亭突告病危。得知續范亭病危后，毛澤東和中共中央其他領導同志，紛紛來信慰問。當他看過毛澤東于7月13日從陜北前線寫來的信時，感動萬分。此時，老戰友羅貴波特地前來看他。他即問羅貴波：“毛主席怎樣？過河沒有？”羅貴波告訴他：“毛主席身體很好，還在河那邊堅持戰斗！”他聽了無限深情地說：“毛主席身體要注意，他太辛苦了。我病在這里，不能為毛主席分憂，毛主席還來信慰問我！”他還極其感嘆地說：“黨對我太好了，我病了這么久，花費黨和人民的錢太多了。我很慚愧，沒有完成黨給我的任務！”

在生命垂危之際，續范亭竟如此關切領袖的健康，如此念及共產黨的恩情，這充分表現了一個無產階級革命家的高尚情懷！

在病情危重、命在旦夕的時候，續范亭心念的是一樁未了的平生大愿，即他在《遺書》里所述的崇高愿望：“以畢生至誠敬謹請求入黨?！?/span>

1947年9月12日11時，續范亭于山西省臨縣都督村與世長辭！

                                      1947年9月12日，續范亭在這間窯洞里與世長辭

 中國共產黨的一位最忠實的朋友，中華民族的一位最優秀的革命志士——續范亭，終究還是離去了。這是中國民族統一戰線的重大損失，是中國革命事業的重大損失??！

當賀龍急匆匆趕來都督村看望續范亭時，續范亭已經停止了呼吸。續范亭的夫人許玉儂就像見到了親人，她邊痛哭邊將續范亭生前的《遺書》交給了賀龍。

“這是范亭最后的請求，請黨中央批準他的請求吧！”滿面淚水的許玉儂懇切地說道。

賀龍接過了續范亭的遺書，見是一份《入黨申請書》，頓時淚流滿面。

9 月 13 日，中共中央拍來了唁電，電文說：

晉綏邊區行政公署、中共中央晉綏分局、晉綏軍區司令部并請轉范亭同志家屬：

接電驚悉范亭同志病故噩耗，至深哀悼。范亭同志于早年參加同盟會，即獻身于民族民主的革命事業，百折不撓，在抗日民族戰爭期間，領導山西新軍為堅持山西抗戰與山西民主化而奮斗，功在國家。范亭同志在彌留之際，遺言要求加入中國共產黨，其革命忠忱，實令人感奮。本黨決定接受范亭同志的要求，追認他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并以此引為本黨的光榮。望我晉綏邊區黨政軍民各方同志努力，繼承范亭同志的遺志與晉綏人民團結前進，發展和鞏固晉綏解放區。爭取愛國自衛戰爭的徹底勝利，并望范亭同志家屬節哀。

續范亭治喪委員會由賀龍、林伯渠、習仲勛、吳玉章、謝覺哉、李井泉、武新宇、周士第、羅貴波、陳瑾昆、趙壽山、李鼎銘、胡景鐸、王維舟、馬明方、張稼夫、甘泗淇、陳漫遠等 21 人組成。治喪委員會決定，在晉西北邊區的所有機關、部隊、團體、學校、工廠一律下半旗三日，停止娛樂活動一周志哀。

9月13日，中共中央致電晉綏解放區黨政軍領導機關并轉續范亭的家屬，特致電哀悼。中共中央根據續范亭臨終前的申請，“追認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并以此引為本黨的光榮?！?/span>

               中共中央追認續范亭為中共黨員

 

毛澤東驚悉續范亭逝世的噩耗，十分悲痛，對身旁的工作人員動情地說：“這個人很有骨氣，可惜了！”他關心地過問了續范亭的葬禮安排意見，決定給續范亭送一副挽詞，并請謝覺哉代筆擬定。

謝覺哉經過了認真地思考，擬定的挽詞是：

為民族解放，為階級翻身，事業垂成，公胡遽死？

 有眼睛很亮，有骨頭很硬，典型頓失，人盡含悲！

 這副挽詞送到了毛澤東手中，毛澤東斟酌再三，揮筆改動了兩處。他將“眼睛很亮”，改成了“云水襟懷”；將“骨頭很硬”，改成了“松柏氣節”。

據知情人回憶，續范亭將軍出殯的頭天晚上（即9月17日）9時至10時，住在相距十余里的甘泉村的毛澤東、彭德懷等領導人，專程趕到都督村悼念。因當時戰爭形勢十分緊張，國民黨胡宗南部在陜北到處尋找毛澤東的蹤跡，所以他們一行人是特別化了裝去的。悼念儀式結束后，毛澤東用尺余的黃表紙寫了挽詞手稿即匆匆離去，故此事很少有人知曉。

9月18 日，在都督村，晉西北行政公署為續范亭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吳玉章主持葬禮儀式，楊明軒宣讀了祭文。公祭大會上，宣讀了劉少奇、朱德等領導同志和各界人士發來的唁電。前來參加祭奠送葬的各地和各單位代表以及附近的農民群眾共有 3000多人。

葬禮儀式上，高高懸掛著毛澤東送的挽詞，上款是：“范亭同志千古”；落款是：“毛澤東敬挽”。詞句是：

為民族解放，為階級翻身，事業垂成，公胡遽死?

 有云水襟懷，有松柏氣節，典型頓失，人盡含悲！

 毛澤東所送的這副工整對仗、氣勢磅礴、思想恢弘的挽詞，對續范亭的革命業績和崇高品格做了準確概括和高度評價，使參加葬禮的人們為之一振，使人們緬懷續范亭的沉痛哀思，隨著這副挽詞得到了升華。而“云水襟懷”“松柏氣節”，從此成為緬懷續范亭將軍的千古絕唱。

毛澤東的挽詞，是對續范亭畢生革命經歷的最后結論，也是對一個“為民族解放”“為階級翻身”奮斗終生的革命者的最高贊譽。同時，也充分體現了毛澤東與續范亭將軍的深厚交情與革命友誼。（轉載于史志忻州）